三、三月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曾经是一道光,周围的一切都围绕我;后来黯淡了,我便开始被光吸引,追寻它辐射出的温暖与热量;再到后来,在黑夜里呆久了,看见光都会觉得刺眼。
今天我遇到了一束光,就像山谷薄雾里乍现的第一缕晨光,干净透亮,我也依旧下意识地避它,害怕它突破云层后炙热的温度会将我灼伤。
三月十三日 天气 晴
朱永平死后他唯一的儿子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他的水产厂也被周春红想办法倒卖了出去。一笔巨大的遗产让周春红不再需要朝九晚五地上班,于是她在家附近找了一个轻松的活计,守儿子陪读了一年。然而朱朝阳在升初三的时候突然提出要搬去学校附近的小区独自租房子住,理由是方便学习。周春红在前夫死后亡羊补牢地开始反思自己偏执的控制欲,这一次竟也第一回放开了手……
狭小的出租屋里只简单地陈设一架白色的床,一个柜子,两张桌椅。拉上窗帘后,幽黑的房间就只剩空荡荡的一片。
湛江市的天气就如同周春红的心情一总是Yin晴不定,早上还清清爽爽冒霞光,到了中午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朱朝阳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墙上几条狗链子空空地挂在晾衣服的铁钩子上。没有简向昭在的时候,房间里总是安静得只能听见铁锁在空气中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他就这目不转睛地看天花板,不知道是在听雨声,或是在想些什么。墙上的挂历翻在了三月十四日这一页,散落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一阵一阵地闪烁,上面全是简向昭的未读消息提醒。
晚八点的时候朱朝阳按照短信上的信息找到了港口边的酒吧一条街。天黑的时候正是这条街开始狂欢的时候,各式各穿的男男女女在灯红酒绿的过道边勾搂拥吻,四处都散发暧昧的气息。
“向阳酒吧”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牌匾下,朱朝阳打开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隧即走了进去。
里面简向昭正坐在面对大门的位置,看见穿黑色针织长袖的男孩走进门后立刻放下酒杯朝门口挥了挥手。
围一张桌子同坐的还有两三个陌生人,光的膀子上纹龙刺虎,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个顶个的壮。
“简哥,你朋友啊?”其中一个面带痞气的少年毕恭毕敬地问道,看向朱朝阳的时候又变回了一脸吊儿郎当的模。
“是的。”朱朝阳抢过话回答,眼也没抬,只看路走过去靠窗坐下。
简向昭喝了点儿酒,似乎有些兴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赭石色的玫瑰木吉他,吉他高档漂亮的面板纹理映射少年红扑扑的脸颊,只见他漏出犬齿突然来了一句,“怎么,随性吧?”
朱朝阳微微愣住了半晌。
这时简向昭已经抱琴走到了吧台旁边,他坐上高脚凳给电箱插上线,话筒里传出一阵阵滋滋的电流声。
这是一间清吧,灯光虽然耀眼,也没有那么喧闹,周围的布置也还算雅致,前台Jing心涂鸦过的墙壁上挂好几把不同式的吉他,旁边贴各种chao流乐队的相片,角落里还堆一套架子鼓。
“新雨早春,万物始华。给大家带来一首阿妹的新发作品《三月》,希望大家喜欢。”少年沾酒气的嗓子带低哑和一些气泡音,红红绿绿的灯光从他头顶焦距下来,那时候显得熠熠生辉。
朱朝阳默默的看他,仿佛整个周围的世界里再空?一人。
“三月过去了好几周”
“世界开始有点热”
“参不透的那种难过”
“忽然觉得有点热。”
嘈杂的杯盏交错与交谈声被少年清澈立体的声音压了下去,许多人都停下了酒杯转头看向声之来源。只有桌对面的那几个小混混似乎并没有想要欣赏音乐的雅兴,依旧高声攀谈一边吹牛一边喝酒。
“诶,诶,简哥的朋友是吧,陪哥几个喝几杯呗……咱唠唠,你们啥时候认识的,简哥给了你多少好处,多少钱。”刚刚那个痞子气的少年又一次朝这边试探地问道,面色和语气里都不带几分善意,一只手还粗鲁地抓住了他搭在窗台上的袖口。
朱朝阳冷眼瞥了他一下,同时一用力手臂青筋乍起,旋握了几下便挣脱了那人的束缚。朱朝阳盯他的眼睛半晌没说话,随后又伸手召来了服务生,点了一整盘鸡尾酒,推到那几人面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语气平淡地说道:“让我安静点。”
混社会的小混混们最懂得见人行事,一整盘鸡尾酒少说就得三四百块钱,他们互相看了看,拿起酒瓶子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可能爱停在风中但三月过去了”、
“别人都懂,我不懂”
……
“两个人的那时候随三月过去了”
“总有一个,会记得”
昏沉的灯光,氤氲的酒气,外面街道上的人逐渐鱼贯而入,简向昭穿一套棕色的皮夹克在灯光下看起来帅气十足。朱朝阳望少年修长手指下吉他细微震动的钢弦,神色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简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