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内战爆发。
战火尚未波及临近地区,但奎宁对人类的纷争不感兴趣,提醒波本不要碰武器后,抛弃机械师的身份,彻底隐居。
波本听言,全权接管店铺,主要从事假肢和外骨骼制作。由于有奎宁的名声,加上水平不错,收费低廉,不过问对方详细身份,地上地下,近处远方,都有人来找她。
一日,有军官模样的人上门,说他叫约翰,驻扎在联邦州首府,慕名造访。近日他收到家乡来信,来替神父询问这里有没有做假肢的。他们村庄虽小,却是咽喉要地。有敌军在村庄周遭的高地设下炸药,那位神父冒险去拆除,虽然最终成功,但局部爆炸还是导致了他四肢被炸断,如今无法正常生活。
波本推脱。她订单压身,所在地又远,只做单桩生意不太划算。
拜托。约翰直言,他的姐姐玛丽迷恋那位神父。他见波本对开价无动于衷,试图晓之以情,拿出姐姐在事故前为那位神父画的像,清嗓准备讲故事。
没想到他才摊开,女孩就按住纸面:“我要去。”
那明显就是杀害老爹,废她小腿的仇敌。
约翰大喜过望,说租豪华马车带她前去。
“不用,我会骑马。你给我写好通行证和证明信就行。”军官犯难,毕竟波本娇小可爱,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最终他被“骑马更快”说服,向上级请假,护送女孩。
“我扶你。”失策。他忘记部队配备皆高大,而女孩矮他一头半,不借助外力绝无可能上马。
波本垂睫,伸手轻抚白马鬃毛。
“跪下。”约翰膝盖瘫软,但马率先伏身。波本放好行李,回头看他,眼神戏谑:“带路。”
“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个老手。”小路崎岖,女孩却驾轻就熟,两条白辫子来回甩动。
“嗯哼。”波本心中正磨刀霍霍,盘算如何将男人凌迟,没理会恭维。
“当心!”约翰大喊,策马冲到女孩跟前。她拉紧缰绳,安抚受惊马匹。暗箭击地,数道人影袭来。是山贼团。
约翰尚未端起步枪,就听见连声枪响。他心提到嗓子眼,扭头去看预计的惨状,却撞上黑洞洞的高抬枪口。他认得这种双管,通常是突击兵使用,别称“狩猎手枪”,因为致死率极高。
“我没有杀死他们。”波本面色不改,徐徐吹散膛内青烟。“只是个善意提醒,不是吗?”凶器在她手心转了数圈,被利落收起。“走吧,我们还得赶时间。”
约翰吞咽唾沫,将哀嚎抛在脑后。
数个驿站轮换马匹,耗时近两天,他们终于抵达。分明是凌晨时分,仍有亮灯,数名女子在外走动。这不同寻常,波本思量。从上个驿站到村庄,历经重重关卡,此处又是忙碌模样,应是遭过屡次袭击,才格外警惕。
她的想法随即得到证实。金发女子路过,看清来人,放下木盆拥抱军官。
“我亲爱的!天哪,你怎么在这里…”约翰羞涩,别过脸去,回避热情亲吻。
“这是我的姐姐玛丽。”女子眼下青黑,但还是对她灿然一笑。
“这位可爱的甜心是谁?”她的口吻像看到只ru白小猫,难掩怜惜。玛丽望向弟弟。这是成规,女性要由同行男性引荐。
“我是波本,机械师,受邀前来制作假肢。”她伸手。女子没握,而是紧张地行了个屈膝礼。把持该行业的,通常是某个父系家族。玛丽在对她背后可能的男性势力表达尊敬。
“听约翰说,需要装配的是位神父。”
“之前有位老司铎,但因为意外去世了。我们这儿现在只有一位神甫,名叫安古。他住得偏僻,我现在正要去看。”
安古。
波本咀嚼这个词,舌尖泛起苦味。
门扉被推开,她心跳如擂鼓,赤瞳闪烁。
找到你了。
我唾手可得的猎物。
“您可以放心交给我。”玛丽原本站在旁边,听他们商议事情。作为“淑女”,这种场合是插不上话的。但那位可爱的小姑娘竟转向她,柔声提议,难得姐弟团聚,就让她接手清洗换药事宜。目睹男性裸体显然对纯洁处女来说不妥当,但波本声称,定制假肢的过程需要测量身体,这是职业必经。既然她可能的父兄未曾反对,外人不便再质疑。这对劳累数天的玛丽不亚于福音,她连声道谢,立刻要携约翰去见父母亲。
关上门的瞬间,想法一闪而过:若只是帮忙,为什么女孩谢绝他们搬走行李?但这种无关紧要的疑虑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了个干净。
“安、古。”直呼圣职人员本名,是教徒大忌。波本酝酿许久的恶意找到出口,兴奋得燥热发抖。“神——父——。”多么虚伪的称呼。
但如今这个词语在口中迸发,竟甘美得难以想象。
曾经碾压她的强者,转身一变成为人人敬仰的神父。但哪有怎样?他现在就是个废物。
她扯下床单,眼神凌厉如尖刀,审度这具隐藏其下的可悲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