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为何如此静谧。
静得,仿佛我并未醒来。
只有水声。贴在箱壁,似乎就在耳边。
身体从酸麻转成疼痛,越来越痛。木箱太过狭小,容不得挣动。不知道还要捱多久,忽然感到自己会永远被关在这箱中。
回想这一生所历,全是伤痛。一幕幕如在昨天。
从被人贩带出家门的那个傍晚,我一直依稀盼着,终有一日可以再返。而今我已慢慢明白,从那时起便已踏上不归之路。
木箱里越来越闷,我渐渐喘不过气来。
从未觉时间如许漫长。
敲击声忽又响起,由远渐近。箱外似乎挪走了什麽重物,嘈杂的人声重新闯入耳际。
意识仅剩的最後一刻,我听到箱盖被打开,有个声音道:“好象还活着。”
凉水入喉,我醒转来。我向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却没有那温暖的手掌伸过来将我握住。他的声音就在身旁,“幸好赶得及时,若晚来一步,怕已经给闷死了。”
语气似已经有些不同,我试探的手僵在半空。
“传说这湖坝来年会从此处泄口,需一美貌男子砌进坝里,祭献给震坝之妖怪,以保一方免遭水祸。不知真假,呵呵,那般修坝的工匠们却信得很。”
“百喜公子,他这铁罩还是得想法子取下来,我找的人明日便来。”
他的手终於伸过来,如那样将我抱起,我的心一动,旋尔成冰。
百喜的声音,“这个不难,有钥匙的。”
仍让我躺在他膝上,如唉息般的,“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就好。”
拿过摆在一边的碗,“来,再吃一些罢,你的苦也许就快到尽头了。”
我别过头,避过他递过来的羹匙。
百喜过来拨转我:“不吃也得吃,梁公子,现在还由不得你。”
仍是迫我吃下,又绑起手脚。那人似在旁边看了我半刻,帮我理理衣衫,才起身离开。
第二日,百喜果真拿了钥匙来,铁罩被取下。那人拿开我覆在脸上的双手,为我擦去铁锈污迹。
百喜在一旁道:“怎麽样,侯公子,算得上是祸水吧。”
我别过脸
有人过来道:“侯公子,梁家的人来了。”
我疑为听错,又听见那人对来者道:“老人家,您过来帮我认一认。”
被百喜扳起脸来。
那老者的声音,令我的心忽地一紧。“烦请公子除去他的上衣,待老奴看真切。”
衣衫除去,他擡起我的左臂,“是了,是了。”
“绝对错不了。这个就是我们家的小公子。眉眼生得跟太太一模一样。”
我如被冻住,动不得,亦不敢动,身心如临崩溃。
“适才老奴看了他腋下的疤痕,那是刚下生的时候,太太想溺死这孩子,给接生婆丢到便桶里碰伤的。哪知折腾了一夜,第二天还有生息,还是老奴从桶里给抱了回来。”
他过来抱住我,“天可怜见,也长这麽大了,好端端地竟盲了….”说着落下泪来。
我只僵着,原以为的泪,却一颗也没有。
他哭着摸我的脸,“孩子,你认不得老奴了麽?”
百喜将他拉开,道:“好了,既然确是你家公子,就麻烦你把这封信带回去。告诉你们太太,三日之内带钱取人,否则…”
扳起我的脸,手指横着划了一道,“迟一天,这张秀美的脸儿上,就多一道疤痕。”